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像梦一样自由

2024-05-30 16:11:28作者:疏桐微语


昨晚做了一梦。

梦中,我坐着一辆驾子车,行走在树林荫翳的路上,不见树动,也听不见风声,只有黄叶簌簌飘落。我用两手接着,一会儿就是一捧,一会儿就是一捧,然后车上就堆满了黄叶。

走了不一会,一个六七岁身穿红衣服背着个书包的小女孩站在路边,神情有些忧郁,看来像是迷路了。我问她家住哪,她只是摇头,不说一句话。

我将她抱上车子继续走。在一农庄前,女孩使劲摇手,看来此处就是她家。一老妇人走过来说,她家已不在这里。女孩开始使劲哭。

这时一辆马车驶过,是孩子的父母。他们一见女孩就骂:学习这么差,还不听话,不要你了。我生气了:你们这么待孩子,那把她交给我吧。父亲扬鞭策马,笑声震天:我有五个女儿,你全要了?然后绝尘而去。

尘土当中,站立着四个更小的女孩……


平日我并不在意所做之梦,往往也是一睁开眼,大体就忘了。可对于这个梦,醒来后我还能记得如此清楚,我甚至感觉有些意犹未尽。

我开始闭着眼睛做白日梦:我的前世是不是个写小说的?我的前世是不是个拍电影的?我的前世是不是一个女侠?

短暂的享受过后,我还是回到了现实当中。因为据解梦行家解析,梦到小孩,预示着你当天就会遇到小人。

梦这个东西真的很奇怪呢。明明你梦到的是可爱又聪明的小孩子,可解梦者却说,这代表了小人。这多让人心灰意冷啊。

那么,如果梦到了特别糟糕或肮脏的东西,是不是就该欢欣鼓舞呢?

《世说新语》就有这样的记载。

人有问中军将军殷浩:何以将得位而梦棺器,将得财而梦矢秽?意思就是说,为何会有即将高升的人会梦到棺材,而将获得材货的人会梦到秽污之物?

升官发财是很多中国人的梦中追求,可是,所梦之物却并不吉利,什么棺材死尸啊,什么屎尿啊。可见,真的如解梦者所说,梦都是反的。

这个故事其实还有下文,那就是殷浩的回答。他说:官爵本是发臭腐烂的东西,所以将得高位就会梦见棺材腐尸;钱财本是粪土,所以将得钱财就会梦见肮脏的东西。

殷浩他的此番言论在当时被认为是至理名言。这样的回答也给解梦者一记耳光。但是,如殷浩这般见识高远之人,毕竟罕见。我们都是红尘俗人,如何又能免俗呢?


但是,我还是有疑问。如果梦真的是反的,那么我们岂不是要每每沉睡之前,用心祈祷一番,让我做个噩梦吧!我相信没有这样的人。大家都会对自己说,做个好梦。你给朋友的祝福也是,做个好梦。这又如何解释呢?

还有,人们常说,日有所思,夜有所梦,这又如何解释呢?你所思是好,那么做梦应该是好。你所思是坏,那么做梦也应该不会是好。事实上,你所做之梦,并非真能再现你白天之所思所想。

《世说新语》还有这样一个故事。

卫玠幼年时,询问尚书令乐广,人为什么会做梦?乐广说,这是因为心有所想。卫玠说,身体和精神都不曾接触过的也在梦里出现,这哪里是心有所想呢?乐广说,是沿袭做过的事。卫玠便思索”沿袭“的问题,成天思索也得不出答案,最终想得生了病。

卫玠是著名的美男子。他年纪轻轻,二十几岁就死了。对于他的死有很多说法,其中一个就是“看杀卫玠”:因他长得太美,每一出门,便有人围着看他,围得水泄不通。卫玠本来就身体虚弱,身体受不了被看之累,最终重病而死。当时的人就说,卫玠被看死了。

只是因为想一个梦的问题,想不清楚就得了病,这还是很让人瞠目。除去他身体虚弱之外,也可以充分说明,这人耿耿于一件没什么意义的事有多么的痴迷。他的不长命,当在情理之中。我想说的是,我们有必要对自己做过的梦,如此在意吗?

我从不在意自己所做之梦。比如,我经常梦见小孩子。我是这样想的。如果你身边有小人,你不做这样的梦,你也会时时处在被算计的危险当中。如果你身边全是君子,你天天做小人的梦,也会安然恙。

为人处世,当简单一些,通透一些,洒脱一些,有节操一些,不必被一梦所拘泥。


换一个角度思考问题,梦其实也是一个好东西。你做了很多梦,好的,不好的,梦醒之后,一切都会烟消云散。

如果你做的是美梦,虽然只是在梦里空欢喜一场,也算是对心灵的告慰,也可能有一种美丽的预期隐隐存在。如果你做的是噩梦,梦中再怎样焦灼不安甚至痛心疾首,醒来后,一切都将不复存在,你一定会十分庆幸,亏得它只是一场梦而已。

张岱《陶庵梦忆》写了两件事,读之令人感喟不已。

昔有西陵脚夫为人担酒,失足破其瓮,念无所偿,痴坐伫想曰:得是梦便好!一寒士乡试中式,方赴鹿鸣宴,恍然犹意非真,自啮其臂曰:莫是梦否?一梦耳,惟恐其非梦,又惟恐其是梦,其为痴人则一也。


因为打碎了酒瓮,便痴痴坐想,这如果是一场梦便好了。因为考试考中,自己咬着手臂想,这会不会是一场梦呢?

不管是现实的残酷和不堪,还是现实的喜悦和幸福,他们的脑子里都在想着一件事,这一切都是梦吗?

看来,梦这个词汇,往往会成为人们逃避现实的依凭。张岱何尝又不是这样呢?

张岱为自己写了墓志铭:蜀人张岱,陶庵其号也。少为纨绔子弟,极爱繁华,好精舍,好美婢,好娈童,好鲜衣,好美食,好骏马,好华灯,好烟火,好梨园,好鼓吹,好古董,好花鸟,兼以茶淫桔虐,书蠹诗魔。劳碌半生,皆成梦幻。


张岱说:想余平生,繁华靡丽,过眼皆空,五十年来,总成一梦。张岱以自己的亲身经历,写尽了他一生之甘苦悲喜。

世事一场大梦,人生几度秋凉。天下熙熙,皆为利来。天下攘攘,皆为利往。人生之路,不过百年。回头望去,所谓功名利禄,富贵荣华,皆不过一场梦幻而已。

我在年青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,后来大半忘却了,但自己也并不以为可惜。这是鲁迅先生说的。先生所说之梦并非我所写之梦,我还是想将它们钩挂在一起。

我们都曾年轻过,也都热衷于做各种各样的梦。只要有梦,总是好的。即使在行进途中,将梦偶尔忘却了或遗失在了石子路上,但它确实曾存在过,你也为此努力过,这就够了。这也算是人生的意义吧。

有梦总是好的。如果再能将所做之梦行之于文字,这更是一种特别的体验。

梦中的你正在开会,正做演讲,你西装革履,英俊潇洒,你指点会场,神采飞扬。但是你的内心又填满忧伤,你觉得如果一辈子种小麦高粱去务农过一种田园生活,也该是好的。

而她却像一朵田野里自由的蒲公英,被风肆意地吹啊,吹啊,吹到了最华丽的舞台上。她的心里碧波荡漾,她只有一个念头,我要像梦一样自由,像大地一样宽容,在这艰辛放逐的路上,点亮生命的光芒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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