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中骑虎
2023-11-14 16:13:53作者:自说文史
以下故事,出自明代陈继儒笔记小说集《虎荟》,翻译时稍有改动。
浙江萧山有一位木匠,叫邱大本,干了好几年木匠,发现没赚多少钱。于是,他做了一个郑重的决定:造船出海,去看看外面的世界。
花了几个月的时间,他终于造好了一艘大海船。出发的时候,很多人也来坐船,邱大本带着自己的工具,打算去海东。船行几天后,邱大本忽然得了病,而且很危急,眼瞅着就没命了。
船上的人害怕被传染,把邱大本用干草裹着,把他丢在一座荒岛上。当然,邱大本做木工的工具,船上的人也丢下了,就在邱大本身边。邱大本难过,求同船的人不要丢下自己,哪怕自己死了,拉回家乡埋了也行。但是,大家都不肯,坚持把他丢在了荒岛上。
在荒岛上,邱大本因为病重动不了,只能眼睁睁的等死。
过了一会儿,有一只老虎过来,老虎闻了闻邱大本,没有吃他,但也没离开。邱大本本来以为会被老虎吃,紧闭了眼睛,没想到老虎不吃自己,又不离去,似乎是等他死了再吃。于是他睁开眼,说道:虎哥啊虎哥,我是个病重将死之人,身上都没一点肉,你饶了我吧。
老虎好像听懂了,点了点头,离开了。
到了傍晚,天快黑了,邱大本绝望,又饿又累又困又痛苦,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。忽然,那头老虎来了,把他叼到了洞里,连同邱大本的刀斧锯子等工具,也都叼到老虎洞里了。
老虎给邱大本生肉吃,邱大本吃不下去。老虎又出去一趟,叼来了一些野果子,邱大本饿极了,也不管果子有没有毒,勉强吃了一些。吃了一些果子后,邱大本有了力气,挣扎着起来,找了一些草和木头,拿起随身带着的打火石,生了火,把肉串在树枝上,烤着吃了一些。
说来奇怪,他本来病得厉害,但是吃了野果子和烤肉后,身体似乎好了。一段时间后,邱大本越来越有力气,而且越来越强壮。这个时候,邱大本已经肌肉发达,力大无穷了,病也全好了。
邱大本不知道为什么,他怀疑是野果子的作用,但看山里其他动物吃,一切都正常。他常常想:或许,是自己的大限还没到吧,所以病就好了。
在这期间,邱大本和老虎的感情倒是慢慢好了,他完全信任老虎,并且经常对老虎说自己之前的事。有时候,老虎发怒,邱大本甚至可以去安抚它。
有一天,老虎把屁股对着邱大本,似乎要说什么。邱大本不懂,还以为老虎不舒服,就拍了拍老虎的屁股,安抚了老虎。
到了晚上,邱大本和老虎吃了肉,邱大本睡下了。这头老虎却直接撕开了邱大本的衣服,邱大本这时候才明白,这老虎是母老虎,母老虎是把自己当丈夫了。想到自己这条命是老虎所救,大不了死了,他索性拼了出去,跟老虎做了夫妻。
很快,母老虎怀孕了,十个月后,生下了一个小东西。这小东西不是老虎,而是一个孩子。
本来,邱大本觉得,自己流落在荒岛上,烂命一条,跟老虎一起了此残生,也就罢了。但是,有了孩子,他想法忽然变了:我自己老死在这里也就罢了,难不成让孩子也终生孤独,在这里腐烂吗?决不能这样,我要让我的孩子过上好日子。
邱大本看了看母老虎,对它说:我的老虎妻子啊,你救了我一命,我很感激。我跟你沦落在这座荒岛上,你因为孤独和我结为夫妇。但是,如果只有我们,也就罢了,现在我们有了孩子,孩子难道也跟我们一样,在此等死,等着腐烂吗?
母老虎看了看邱大本,吼了两声,邱大本知道,它是问自己的打算。于是,邱大本说:我看过了,对面很远的地方是舟山,那里可以居住。但是,这里没有船,虽然有树木,却很难造船,我们怎么过去呢?你会游泳吗?
母老虎听懂了,一个大跳跳入海中,它水性极佳,在海中如履平地,尾巴翘起来,就像桅杆一样,转瞬间就游出去几百米远,很快又回来了。
邱大本大喜,说一声“事不宜迟,咱们这就去舟山”。他右手抱着孩子,左手抱着自己的斧锯工具,骑在母老虎背上,母老虎在海中畅游,背后生风,不到半天,就到了舟山。舟山的人,远远看到一个男子骑着老虎,在海中如飞行一般往前游着,还以为神仙呢,纷纷跪拜。
等上了岸后,众人才发现,这人不是神仙。但看到老虎,大家还是害怕,远远地看着。
邱大本赶紧说:不要害怕,这老虎不吃人。但是,众人还是不敢靠近。邱大本上岸后,砍树盖屋,并让老虎白天躲在屋里,不要出来,带好孩子就行。到了晚上,老虎出去,到附近的山中打猎。一个晚上,老虎能捕到很多猎物。
到了白天,邱大本留下老虎吃的肉,再去集市上把猎物卖掉,赚钱买食物和生活用品。由于猎物极多,邱大本赚了很多钱。当地人知道后,都称邱大本卖的猎物为邱虎肉,意思是邱大本家老虎弄来的肉。
三年之后,母老虎死了,邱大本按照人的礼仪,厚葬了它。
对了,两人的孩子大了,这孩子叫虎孙,力气极大。他八岁的时候,已经能举起一千多斤的东西,十多个壮年男子都不是他的对手。十四岁的时候,胡宗宪听说了虎孙,让他参军,跟着戚继光打倭寇。虎孙杀了不少倭寇,立功颇多,在军中是传奇人物。
后来,邱大本去世,虎孙把他和母亲(母老虎)葬在了一起。
因为军功多,胡宗宪曾想表彰虎孙,但后来他自己遇到了麻烦,因为严嵩案而入狱,并自杀于狱中,表彰虎孙的事也就不了了之。
胡宗宪死后,军中一些人感慨颇多,不愿再做官,于是离开军营。这些人曾经亲眼看到过虎孙,也听虎孙说过经历,于是,他们就把虎孙一家三口的故事传开了。
至于虎孙后来如何,那就不得而知了。有人说,他娶妻生子,有人说他辞官归隐,还有人说他变成了老虎,回到了山林中。